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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乙谈“写作的手艺”:好作家绝不能做生活的复制者
2018-04-13 09:21   网络

阿乙与胡少卿谈“小说的手艺”

中坚派作家阿乙的最新长篇小说《早上九点叫醒我》由译林出版社出版上市,这是阿乙历时五年浇铸首部长篇小说,修改逾十稿,也可能是他的最后一部长篇。《早上九点叫醒我》出版上市以来,已斩获“亚洲周刊2017年十大小说”、“单向街·书店文学奖-2017年度作品”、“2017《深港书评》虚构类十大好书”等多项大奖,在学者、作家、媒体、读者中赢得了很高的美誉度。目前除了中文版外,意大利文版已经出版,英文版已完成翻译,瑞典文版正在翻译中。

近日,阿乙做客单向空间,与对外经贸大学中文学院教授胡少卿以“小说的手艺”为主题,围绕新作《早上九点叫醒我》就中的想法和心得等进行了对谈。

阿乙:我写的是市场经济下的这一代农民

小说名来源自阿乙读过的博尔赫斯的一本访谈录。博尔赫斯提到要写一篇短篇小说,题目叫《早上九点叫醒我》。但在博尔赫斯的作品里,阿乙并没有发现这部小说,便就用这句话——早上九点叫醒我——做书名。小说里,寿辰日,大醉之夜,宏阳叮嘱内人金艳,隔日唤其起床,然而他却再未起来。故事由此开始,通过对一场仓促、敷衍的葬礼的讲述,回溯了宏阳——一名曾被简单认为只是亡命之徒的文盲——如何利用自身的暴力优势和必要的诈术,成长为镇上闻人的经历。

阿乙介绍说,本来故事有一个“惊悚”的结尾——那也是他从朋友那里听来的一个故事,一个人被人以为喝酒喝死了,很快下葬,可是后来政策上要求火化,开棺后却发现他在棺材内有挣扎的迹象——等于这个人是被活埋的。第一次听见类似的故事时,心灵很受冲击,觉得世上最惨的事情莫过于此,于是就想把它写成一个小说。但是小说写完后改变了想法,自己的目的不是讲一个爱伦·坡式的故事,而是为了讲述乡村的一个画卷,一个在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,中国南方乡村的最后的挽歌式的画面,惊悚的结尾反而会冲淡这种气氛,所以最终舍弃了。

葬礼是非常能体现一个地方乡间民俗的场景,所以阿乙以细致的笔墨描写了一场葬礼,实际上是在细致的描绘一个巨大的背景,描绘一个舞台。阿乙说,“我是要让各种各样的人就是上这个舞台来表演,来看一下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的中国南方农民在这个舞台上呈现出来的精神面貌。在我的小说里看到的农民,已经完全不同于贾平凹小说里的农民,也不同于《白鹿原》的农民,他是属于中国南方独有的、很市侩、势利、一切向钱看的新时代的农民。是市场经济下的道德沦丧的这一代农民。”

好作家绝不能做生活的复制者

胡少卿注意到了阿乙小说中的语言特色,这使《早上九点叫醒我》的成为一部“无法归类”的作品,尽管小说描绘的是农村、农民的生活,但小说中的每一个人都处在一种精神生活当中、他们的讲话、叙述都带有一种哲学家似的思考和语言的诗化。

对此阿乙有自己明确的写作理念,他认为如果小说中只是重复平常人物的日常生活、日常语言,那么他们的枯燥和干瘪会一样会呈现在小说里——所以在写作中始终提醒自己“不能太受原生态的直接诱惑”,一个好作家绝不能做生活的复制者,而是要做语言的“萃取大师”,绝对不要成为一个比自己智识水平低下的人的传声筒。

树瘤式写作是在结构上的尝试

对于以短篇出道的阿乙而言,长篇成为一个新的挑战,阿乙认为是这一个“压不住”的过程,从一开始有构思到后来写出来,作品中的人物好像到了一个沸点,开始要自说自话,于是才有了这样的篇幅。胡少卿认为,因为《早上九点叫醒我》只是在有限的时间与空间里叙述,无法展开如“清明上河图”那样的长卷,所以阿乙采取了一种“挖井式”写作,在有限的人物身上“挖”出更深的内心隐秘与精神空间。

《早上九点叫醒我》最引起读者注意的,是有近乎三分之一的篇幅似乎“偏离”了主题人物、“节外生枝”地讲了另外两个人的故事,阿乙笑说这是自己“任性”的结果。阿乙举例说,自己经常去天坛公园散步,公园里面最多的就是老树,每一棵老树都有一个很怪异的树瘤,树瘤和树本身组成一个整体,平添了许多苍劲古老的感觉——《早上九点叫醒我》中插入的故事就是一个“树瘤”,以“协调中的不协调”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,这也是在写作结构上的一个尝试。

关于写作、关于小镇、乡村,阿乙也坦承在这方面经验的资源已经快被“挖空”,自己也在考虑“寻找新矿脉”的问题,尽管在城市也生活了很多年,但阿乙认为,必须距离当前的生活有一定距离时,才能更好地审视它。无论怎样,阿乙在写作方面从未停止过思考与尝试,也令读者对他的将来有所期待。

《早上九点叫醒我》 阿乙 译林出版社

《早上九点叫醒我》内容简介

小说名来源自阿乙读过的博尔赫斯的一本访谈录。博尔赫斯提到要写一篇短篇小说,题目叫《早上九点叫醒我》。但在博尔赫斯的作品里,阿乙并没有发现这部小说,便就用这句话——早上九点叫醒我——做书名。小说里,主人公宏阳喝醉后,向自己的内人叮嘱,让她做一个人体闹钟,到了早上叫醒他。次日晨,等到要叫醒他的时候,他的内人发现他已经死了:他把自己喝“死”了。

小说由此开始,通过对一场仓促、敷衍的葬礼的讲述,回溯了宏阳——一名曾被简单认为只是亡命之徒的文盲——如何利用自身的暴力优势和必要的诈术,成长为镇上闻人的经历。在这个人身上,没有爱情、信仰、义气和亲情。小说通过他,对逐渐消失的乡村及其人物进行了画卷式的描写。

阿乙说:“写这部小说,其实我是想把我的乡村经验复述一遍,最后一次把它写完。我想写两个主题。一是,我印象中的乡村没了;再一个,乡村里有性格的人没了。那我就想写乡村的最后一霸,写这么一个庆典般、节日般的人物。他活着的时候一言九鼎,但树倒猢狲散之后,权威一下子崩解了,自己的棺材说开就开了。”

关于作者

阿乙

江西瑞昌人,生于1976年。《人民文学》中篇奖、蒲松龄短篇奖、林斤澜短篇奖得主。出版有短篇小说集《灰故事》《鸟,看见我了》《春天在哪里》《五百万汉字》,中篇小说《下面,我该干些什么》《模范青年》,随笔集《寡人》《阳光猛烈,万物显形》,每一部都在图书界引发话题,市场表现不俗。

阿乙已经成为近几年活跃在华语文坛的一线作家,是青年作家中的中坚力量,受到了包括李敬泽、格非等名家的赞誉,同时也受到了梁文道等文化媒体人的关注,并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,其中篇作品《下面,我该干些什么》被翻译成多国语言,阿乙也成为最先走上国际舞台的中国作家之一。目前,阿乙的作品已经输出了七个语种十五个品种。(新浪读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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